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實構築季刊 - 鄉野抒情 Rural Romanticism
電子版試讀

鄉野如何抒情?

將鄉城湊成對立關係,是現代性計畫的一部分,也是一種迷思(myth)。對照於城市的繁華、緊張、野心勃勃以及奸詐失德,鄉野被賦予寧靜、舒和、純真和不假虛飾的形象。眼睛可直接看到、身體可直接感受的景觀(landscape)的差異,是構成這個城鄉對立論述的重要組成部分;作為一種意識形態,城鄉對立不是僅止於語言文字,而是深植於普遍性的身體經驗,因此更加牢固且難以破解。然而,景觀(或譯成地景)這個詞語,本身即是現代性建構的一部分。景觀一詞源於十六世紀末的荷蘭,當時在被今日我們稱為早期資本主義的驅使下,荷蘭人運用風車大規模地將湖泊和溼地抽乾改為耕地,正是在這個翻天覆地的國土改造下,荷蘭人產生了景觀意識,也發明了相應的語詞。在英國圈地運動裡,不僅農地被大規模地改造為牧羊草場而產生了新地景,也產生了風景畫派、田園文學、風景性的園藝和景觀建築(landscape painting, landscape writing, landscape gardening, and landscape architecture)。而在這些新景觀文化的背後,則是農村的破敗,大量的農民因圈地運動失去農地,流離失所,當時著名作家奧利佛.高爾思密斯(Oliver Goldsmith)因此寫下《荒村》(The Deserted Village)一詩,流傳至今。圈地運動從旁助長了英國的工業化和都市化,證實了城鄉並非對立,而為一體之兩面。

城鄉的一體兩面,也可在2011年電影「半熟男女」(Young Adult)中看到。這部由莎莉.賽隆領銜主演的電影,描述一位在小鎮中長大的女性,移居到大都市成為暢銷的青少年文學作家,後飽經挫折與打擊,決定回鄉搶奪青少年時期男友、現已是女兒剛出生幸福家庭丈夫的過程。在這部電影裡,鄉村與城市之間的差距已被拉近,鄉間和城市的居民看相同的電視節目,尤其是廣被接受的球賽,小鎮也擁有購物中心和無所不在的麥當勞和肯德基。但劇中人物仍然刻意強調鄉野與城市之間的差異,小鎮中的年輕人仍不斷嚮往城市,想要移居城市;而移居城市的小鎮居民,再也回不去小鎮,只能將之置於過去。城鄉對立成為一種心態,支持了我們放大我們認為將會成為過去的過去,讓這個過去成為一種情緒裡的主角,也就是抒情的對象。

然而,就如電影裡面也展現的,鄉城的差異是一種互動的過程,並非命定。鄉野環境裡大片的地景展現在觀者的面前,少有人能不動容。那無盡的天空在遠方與山丘或平原交融,或者海天一色,或者凜冽無比的狂風交融著熾烈讓人睜不開眼的驕陽,必然觸動了具有敏感心智的設計者和業主的心靈,讓我們產生一種類似被感召的感受,讓我們謙虛,想要成為其一部份。自然環境影響人,也許在鄉間更顯得直接。夾雜在自發被鄉野所啟發和非自主的城鄉對立迷思之間,或許才是鄉野抒情的真實脈絡。鄉城差異當然可以被認為是刻板印象,但在詩人或者藝術家的運用裡,卻也可以為真。本期探索鄉野的這個刻板印象在建築上的運用,看看建築師們如何釋放鄉野的詩意,也同時思索我們如何被禁錮在城鄉對立這個想像裡。